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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古诗词
总有那么一处触动人心的地方
且慢慢读来
《新居》
宋·苏轼
朝阳入北林,竹树散疏影。
短篱寻丈间,寄我无穷境。旧居无一席,逐客犹遭屏。结茅得兹地,翳翳村巷永。数朝风雨凉,畦菊发新颖。俯仰可卒岁,何必谋二顷。
苏轼(年1月8日-年8月24日),字子瞻,号“东坡居士”,世称“苏东坡”。汉族,眉州人。北宋诗人、词人,宋代文学家,是豪放派词人的主要代表之一,“唐宋八大家”之一。其文汪洋恣肆,明白畅达,其诗题材广泛,内容丰富,现存诗余首。代表作品有《水调歌头·中秋》《赤壁赋》《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记承天寺夜游》等。
“新居”何陋之有?
儋州一中·严鹏
《新居》是苏轼贬谪到海南儋州后所创作的诗歌。古人云:“题者,额也;目者,眼也。”诗题往往包含着丰富的信息,它往往是对作品内容的高度概括,是诗歌的纲,是诗歌的眼睛。这首诗歌的题目简洁明了,不仅充满着苏东坡暂获新居时的喜悦之情,也激发起了读者的好奇之心。读者不禁会思考:一所域外贬谪之地的新居,为何会令东坡吟诗一首,挥毫留记呢?答案其实已全在诗歌的内容中。整首诗的所历所感,皆因“新居”而在他心中荡起涟漪。“新居”二字流露出诗人暂获新居的欣喜之情,奠定全诗雅静晴朗的基调。因此,“新居”即是诗题,又是诗眼。
一首诗歌的完整解读,除了诗歌表面内容之外,还须结合知人论世的赏析之法,深入地探究作者的生平经历和为人处世之道,全面地去了解他生活的社会环境和背景。题为“新居”,全诗却无一字直接状写新筑之室,而是通过写竹林、篱笆、茅屋、村巷、菊花,构造了新居周围的环境,渲染环境,表现了诗人贬谪之后看破世情和热爱黎民的心境,“新”意就从心境的改换上体现出来。
此诗前四句从“新居”的周遭环境、房屋面积和自身感受写起,将一座与自然相融的“新居”展现到读者面前。“朝阳入北林,竹树散疏影。短篱寻丈间,寄我无穷境。”早晨的阳光射入屋子北面的竹林,竹林树木之间散布着稀疏的光影。不过一丈八尺的短篱空间,寄托我无穷的光景。“新居”座北朝南,采光条件极佳,虽是短篱空间,但在竹林的掩映下,叶影斑驳,别具恬静清幽之情趣,从而引发了诗人对无穷光景的寄托。这四句诗营造了环境的清幽,突显了诗人甘于平淡、随遇而安的豁达精神,表达了诗人身处贬谪之所,仍然不改初心,体现了平淡高洁的人格追求。《论语·子罕第九》中有这样的描述“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大意说的是孔子想要住在偏远的地方。有人就问孔子说:“那里很简陋,怎么办呢?”孔子说:“有德行的人居住在那里,有什么简陋的呢?”刘禹锡在《陋室铭》中写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他认为这虽是简陋的屋子,只因为住屋的人品德好就不感到简陋了。而苏东坡在面对“新居”时的心境,不正与孔子、刘禹锡那高贵纯粹的精神境界一脉相承,完全契合吗?
五至八句,叙述了是自己建“新居”的原因,清晰地刻录了作者内心复杂的情感运动轨迹。“旧居无一席,逐客犹遭屏。结茅得兹地,翳翳村巷永。”原来的旧居一席也难容下,逐客还被驱逐个不停。幸得这块地盖上茅屋,光景依稀的村巷多么宁静。一个“无”字真实再现了“旧居”的尴尬无比和狼狈不堪的生活状态。“犹”字更是表现出诗人在雪上加霜,频临绝境之时还遭人摒弃与驱赶的无奈和愤怒。然而天无绝人之路,能“结茅得兹地,暂得安身。”这对诗人来说,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新居”犹如寒冬中的一缕和煦温暖的阳光,洒在了苏东坡的身上,让他那颗历经磨难的心得到了些许的慰藉。时至今日来品读这几句诗,也依然令人百感交集,难以自拔。那种“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峰回路转的小确幸,似乎要比作者自身的感受更强烈。诗人经历了如此巨大反差的生活变故,却能淡定自如,达观洒脱,在娓娓道来中兼有洒脱的自嘲,没有留露出半点愤世嫉俗、怨天尤人的情绪,这样的人格修为,着实令人万分敬仰。
苏东坡的“新居”所在地位于古儋州城南的一片桄榔林中。他和儿子苏过刚到儋州的时候,深受儋州本地官员张中关照。太守张中不仅对苏东坡这位大文豪佩服的五体投地,而且他本人还是个围棋高手。他和苏东坡的交往很频繁,后来还和苏过成为莫逆之交,二人经常在一起切磋棋艺,苏东坡就在一旁观战。在张中的热诚招待下,苏东坡就住官房,嘱官粮。看似平淡自在的贬谪生活却转瞬即逝,宋绍圣五年(公元年)四月,湖南提举董必武赴广西察访途中,在雷州得知东坡居儋州官舍,便派人前来将东坡父子逐出官舍。张中也因对苏轼的关照,不久也遭到罢官。
被从官舍逐出后,苏东坡父子居无所,出无友,处境之凄凉,惹人怜惜。当地百姓见状,十分同情。在当地百姓和一些穷苦读书人的帮助下,仅用一个月时间,就勉强地盖起了一栋简陋的房子,苏东坡为新居命名“桄榔庵”。尽管周围荒芜,蚊蚁滋生,环境恶劣,但东坡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家。由于茅屋处在"竹身青叶海棠枝"的热带乔木桄榔林中,东坡在宽慰之余,便将茅庵命名为“桄榔庵”,并题《桄榔庵铭》:“东坡居士谪于儋州,无地可居,偃息于桄榔林中,摘叶书铭,以记其处。”想起《定风波》中的“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苏东坡从黄州一路而来,经历人生中的风雨时,他何曾有惧?“何妨吟啸且徐行”的他,心中阳光早已驱走围绕着他的一切乌云,虽处陋室,却馨香依旧。
九至十二句是诗人的情志显露,“数朝风雨凉,畦菊发新颖。俯仰可卒岁,何必谋二顷。”好几次风雨过后多么凉爽,田土里的菊花枝叶新颖。俯仰之间便过了一岁,何必去费心谋划田地二顷。在苏东坡的心中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是他在赤壁怀古中的豁达,“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是他在风雨中的豁达,而“俯仰可卒岁,何必谋二顷。”是他在域外荒岛中的豁达。“数朝风雨凉”中的“凉”字,既是苏东坡在自然变化中感受到的凉意,更是他在宦海沉浮中的无限感慨。回首一路被贬的艰辛,苏东坡内心的辛酸凄苦怎一个“凉”字了得!“畦菊发新颖”是苏东坡在经历“风雨凉”后看到的生机和希望,悟到的方向和真谛。菊花高洁的志向,坚贞的情操,不就是对他本人最好的诠释吗?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情怀,不正是苏东坡所仰慕的吗?然而他却大声吟出“俯仰可卒岁,何必谋二顷”,面对易逝韶光,匆匆岁月,他轻描一笔,却意蕴悠长。何必去费心计划买田归隐!“新居”已然落成,此景此境,夫复何求?最后二句卒章显志,寓意深刻,将这诗歌的思想主题升华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新居”何陋之有?综观全诗,写景细致,叙事简明,语言质朴,从对“新居”所历所感中,一个乐观豁达、洒脱淡泊、安贫乐道的诗人形象跃然纸上。苏东坡总会在每一次的逆境中不断升华自我、超越自我,带给了我们满满的正能量,让我们在黑夜中,有了一种力量和光亮。这种力量和光亮,穿越千载,依旧令人感动和敬仰。
文字:严鹏
编辑:陈德献
审核:奉悦黄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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