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非得要去水族馆吗?”坦雅边擦桌面边问。在我坐在餐桌前等待的同时,她不停地在屋子里忙碌着。
“嗯。”
“好吧,”她停下了手上的活,并问道,“为什么是水族馆?”
“一项任务,我跟你提过的入选比赛。我需要画些画,已经有了些想法,但我必须到有鱼的地方去。我想,水族馆有鱼吧,会是个不错的地方。”我嘟囔似地解释道。
“也许水族馆最适合你的任务,不过...真的必须是水族馆吗?假如是别的主题呢,比如我的花园,你知道的,如果你为它们作些画,我会感到非常荣幸的,或许它们也能启发你。”她继续干起了家务,简略地回应着。
“我还挺希望去水族馆的。”我试图让这个决定听上去更坚决些。
“事实上,我非常愿意带你去看看。当地的水族馆是个相当不错的去处,我的外孙们以前很喜欢去那儿玩。不过那儿非常远,我今天也没法开车。我的腿不太对劲,因为天气,你可能没法相信.....当天气阴冷时,这地方就会特别疼,你也许对这症状有所耳闻。”她指向波西米亚长裙盖着的小腿。
“好吧。”我站起身走向楼梯,打算回我的房间去。
“但是,等等,小姑娘,我可以带你去一处地方,那里有很多很多的鱼,我想它们会对你有所帮助,只要你不介意走路。”
“当然,太好了。”我立刻转向门廊。
“那行。给我十分钟,你等会儿。”
我席地而坐,沉浸在对她说的那处地方的想象中。三天前,坦雅成为了我的临时监护人,这工作意味着她会在接下来两星期里负责我的餐食和住宿。当我们初见时,她银色短发、浅色瞳孔还有严肃的说话方式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是第一天,我敲响了她家的青色大门,脑子里过着礼节。没人回应,于是我仔细盯起了门铃,它被铁锈和灰尘覆盖着,也许它仅仅是个装饰吧。第二次敲门后,我注意到大门朝里近了一公分。
“门没有锁。”
“我在想你是否会发现这门没有上锁。”她申明道。玄关处望得到客厅,坦雅的客厅很大,阳台门开着。她的花园模仿了京都风格,白沙铺成的路、百合成群盛开着,还有竹景和置石。院子里甚至还有小桥流水之景。我越走越远,直到我意识到坦雅看得见我——我连忙转身。坦雅并没有在观察我,她面朝着案板,用旧纸在包些什么东西。她喊了我一声,我连忙应了,她让我帮她从花园旁摩洛哥风的温室里找一个罐子。在我走到沙发后的橱柜前,已冒冒失失地撞到了不少家具。
“这个吗?”我尽可能地将天蓝色水罐举高,以便厨房里的坦雅瞧见。
“没记错的话,我想的那个是棕色的、瓷制的。”她转过身来、停顿了片刻。
“好的,”我扫向第二排,“这儿只有一只棕色的瓦罐和一尊白色的瓷器。”
“举起来看看?”
我小心翼翼地双手举起它俩,并被沙发背后的一枚钉子勾住了上衣。
“把它们拿来,放在格子餐布旁的架上。”
我按她说的做了,准备好迎接下一个指示,但她并没有让我接受更多任务的打算,于是我在桌边坐了下来。
“你饿吗?”罐子任务的五分钟后,她是率先说话的人。
“我上火车前吃了些东西。”我对她说。如果有茶就好了,我暗自想着。
“那你想要杯茶吗?加奶的那种,再来些吐司怎么样?”
“那太棒了!”
她将两片松软的面包放在沉甸甸的大盘子上,接着她走向冰箱。她在冰箱前站了会儿,以至于我甚至担心起来。终于她找到了她想要的,一罐腌黄瓜。
“芝士腌黄瓜吐司。”
坦雅拧开盖子,朝里瞄了一眼,然后用筷子夹出了些。我不知道我该作出什么反应。芝士和腌黄瓜对我来说,还停留在“异乡的英国食物”的概念。我悄悄地观察着她。她往面包上铺了层切达乳酪,在这之后,一些腌黄瓜。两个盘子一起进的烤箱,三分钟后,她将它们取出并递给我一份。她靠着厨房台面,等着我咬下第一口的反应。然后她展现出了满意的笑容,问我还要一块吗,我这样说道:
“如果你也要的话。”
坦雅带我出门前,我还没吃早餐,但我没告诉她。
我跟着她出去。我们走在路上,往左转,往右,再往右,再穿过两条街。当她停下的时候,我也停了下来。她朝上一指,我就跟着往上瞧,上头有个浅棕色的标识,写用亮黄色的艺术字体写着“橄榄路鱼世界”。
“四处看看。”她在入口处交代道。
“那你呢?”
“你好好想想你的比赛。我要和店主聊聊他上次卖给我的鱼竿。”
下一刻我便被丢在这“有很多很多鱼”的地方。必须得承认,这家店店面大极了。闻上去有点像游泳池,水还有消毒剂的味道。当然,和鱼市不同的是这儿的水箱都是密封的。地板是由白砖铺成的,有着黑色的凹槽,上头盖着绿毯。水箱一直堆上天花板,成行地排列着。每个水箱都配有两套不同的人造石头和水草,还有条供氧的制氧管。
我几乎看不见坦雅所在的柜台。我再次朝着鱼走去,金属制的水箱,黑色边框围住海蓝色的水体。里头的生物就多彩得多:有些是珊瑚色,或是浅橙色,像火烈鸟生活在水中似的。金鱼尾巴自然摆动着,和紧挨着的塑料水草一起形成了相当奇异的景观。它们看上去仍旧漂亮极了,但有些难以言喻的不自然。我像在水族馆般慢慢畅游着。
直到坦雅喊我的名字。
“我在这!”
“找到你想要的了吗?”拐杖的声音越发清晰。
“我想我还得继续构思。”任务完全被我抛之脑后,这也是我首次琢磨她的面部表情。
“好吧,我将拍些鱼的照片。”我追加道。
“好极了,就拍这缸吧。”她在我周围来回走着。
“这里,你前面,拍张这个。你的相机呢?”
“在这呢,行吧。”我扯起相机带,朝一条红色的小鱼聚起焦。这里头必定有着成千上百条鱼,坦白说,这一条看上去就和它的朋友们一模一样;我甚至想在这找到条与众不同到能有单独空间的幸运儿。
我给坦雅展示了拍下的第一张照片。还好我捕捉到了鱼的样子,这里头有无数的小“尼莫”,红橙相间的条纹。光圈太小了,以至于透明的玻璃水箱在镜头下就像黑夜一般,鱼儿们仿佛游在银河中。我也记录下了某条鱼的细节。由于它们游得太过迅速,当我摁下快门时,只聚住了这孤零零的一只。我给她看了这张。
“真不错。接着拍些。”
“你觉得店长有看到我在拍照吗?这儿允许拍摄吗?”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她看着我,未发一言。我沉默了会儿,朝着另一水缸继续抓拍。
最终我所担心的并没有发生,店主并未为了他的鱼而朝我申诉。等我回到坦雅的家,我立刻坐下看起了拍下的照片。
2.
床的两侧各摆了一只矮柜。整个房间和床差不多大,一扇小窗紧挨着床铺,还落了枚眼罩。这间屋子由无数原木和白桦组成。从窗沿结着的霜,足以了解十月的英格兰有多阴冷。空气不断地散发着一股原始的气味,门后堆起的书上无一不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我还注意到床边还摆放着一本圣经,少许有些破损,我不禁好奇:(这本圣经)一直在这儿吗?
顺着粗麻布覆盖着的楼梯一路往下,吱吱作响的实木地板无不说明着这是栋有年份的老房子。这些木头也曾被精心上漆,现在都没了光泽,但还是那么平滑。我已经在这待了一周,但还是不习惯起那间有沙发和厨房的起居室,太宽阔了。近门口的那个房间就正好,有一个壁炉、一棵圣诞树,扶手椅上还散落着一些包起的礼物。坦雅很少说起这一间,有时下楼时能看见门掩着,和坦雅的房间一样。事实上,这里比任何一间屋子都更像一个家庭的起居室。它使人觉得亲近,光线比其他的都要柔和,地毯也更适合当下的季节。
我不知道怎么向坦雅评价房子里的任意物品。我可以凭借它们呈现的表面去揣度它们,但这也是唯一的理解途径,毕竟我们有不同的文化背景。坦雅照顾着我,所以我想我应当尊重她,她的家具、食物、阳台和她的孤独。
“来,坐到我身边来,和我说说你的事。”某日午后她这么对我说。我知道她是个基督徒,所以我说起了那本圣经。
我在正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她从我的家庭问起。我告诉她我的母亲和外婆都信奉基督教,我外婆的身体不好,以及她在我留学时昼夜不停地为我祈祷。我妈妈就没那么渴望过传统的基督徒生活了,但她每周日都会去礼拜,并且和她的朋友们研读圣经。坦雅说她也会为我的外婆祈祷的,我向她表示了我的感激。
“你的家人们都信仰宗教,那你呢?”
“我不知道。”
“没关系的。”她说她预料到了这会是个较难回答的问题。接着她递给我一样物件。那是枚掌心大的木头十字架,有着光滑的表面。当阳光照到它时,还会闪闪发光。
“这是我从耶路撒冷带回来的。把它转交给你妈妈,并且告诉她我们会一起为她的母亲祈祷的。”
这枚十字架躺在我的手上,那是个晴天。我答应她等我回了中国,就会按她说的做的。
这件事后的几天里,坦雅为我做了些中国菜。干锅包菜,四川的名菜。她说这道菜是她妈妈教她的。她妈妈是个遍历各大洲的艺术家,曾去过中国,并且爱上了西南地区的饮食文化。这道菜由于其美味程度,使其在其他城市中也相当常见。她复刻的版本同样好吃,因着在本地配料难买,吃上去会稍微清淡些,可我还是很感激她所做的一切。
“你知道这种布吗?”她指向我座椅后的一块靛蓝染布。
“蓝染?一种中国染法。”她点头,说她想给我看看染布上放着的木雕,是她母亲的作品。那是一个樱桃木刻的头像,看不出是哪国人,只觉得很沉,表情坚毅。
3.
有天早晨,我独自出门散步。那天我醒得很早,也没有什么别的安排,不足以组成一个恰当的计划。于是,我最终决定溜去公园看看。我注意到太阳还是比我更早一步升起。谷歌地图显示我离最近的公园7分钟步行距离。
我沿着公园中的长道,每条道都铺好了,还是单行,直直指向出口。这公园很大,还有很多人选择不走铺好的路,或者完全不走路。当驯犬师们在草地上积极训练时,几个孩子正在玩氹氹转。我看了他们一会儿,直到温度逐渐上升时,我拍了张他们的照片,然后便回去了。回去后,我悄悄地跑回房间。紧接着,我听到坦雅在楼下喊我的名字。
.“你能下来趟吗?”
“好的,坦雅。”我在她的声音上方回应道。不久之后,我便站在起居室的入口侧。
“你喜欢吃甜食吗?我正打算做奶昔。再跟我说说你的摄影作品。”
“当然,哦,照片啊...”
我沉默了片刻,因为我发现我很难向她解释拍照、然后根据照片画画的处境。我站在原地,大脑迅速翻找着恰当的词。
“坐下吧。你为什么总是站着呢?可千万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我迅速坐下。她拂开两包糖,接着把白色的罐头放在桌上。塑料罐头里装着米色粉末。她将这些粉和牛奶一起搅拌后,倒进两个陶瓷杯里。我等待她完成,和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始解释那些照片。
“这是健怡奶昔,我女儿买的。个人来说,我更喜欢加糖的。甜起来会好喝很多。”她递给我。
“好的吧。谢谢!”
在尝第一口之前,我凝视了这奶油状的混合物好一会儿。它尝上去像冷牛奶化成的冲剂饮品,完完全全就是那样。我放下杯子,准备好再次开口。
“也许你想加点糖?”她建议道。
“没关系,我觉得还不错。”
“不会太淡吗?你喜欢吗?”
“挺喜欢的。”我朝她微笑,再次捧起杯子。
她走向沙发,将她的那一杯放在了书架旁的茶几上。
“来吧,跟我说说你拍的东西。”
一开始,我一度缄口不言,五分钟还不够我组织好语言。关于鱼的构思较为复杂。我首先说,尽管关于鱼的想法很复杂,但画作应当是像插图一样阐明整个概念。
“我不知道绘画会是最好的选择吗。”我继续说道。
“这不是个建筑比赛吗?我记得你说过”
“是的,但绘画能力是任何事的基础。”我应道。
“所以是建筑。好吧,”她耸耸肩,“看看你的画。”
一共是六张厚白纸,从A2裁到了A5,因为我不想创作大幅的,以及快来不及了。这几幅都是铅笔画。它们都是抽象的。我这样告诉坦雅。
这组是从六个不同角度描绘的同一场景,以从近到远的次序排序。第一张是条看着镜头的鱼,当时镜头聚焦在它身上。第二张里的鱼正在两道壁垒间游曳,只不过障碍的模样难以辨识。第三幅画着一排清晰的罗马柱,以及一条超现实的鱼游在其中。第四幅由花、树、岩石和柱子旁的树木组成了关键场景。第五幅中水的呈现介于提及的所有内容之间,还包含了水泡和水流。第六张展示了鱼缸里的全景。
坦雅仔细听着,她低头看着这些画。她比我高些,所以我能看清她的反应。在我一一解释后,她也没有给出什么表示、或是举动。
“有趣。”她思索着。
“谢谢。”
她瞥了我一眼。
“如果你把它们交给委员会,我是说大学招生处,他们还回得来吗?”
“什么?”
“它们会把画还给你吗?你知道的,不论你被录取与否。”
“哦,会的,他们会让通知我结果,不论结论如何,他们说会把画还给我的。我只需要确保这些是原作。”我笑道。
4.
“我女儿今天会来。她叫佐伊,还有我的外孙们。你在屋子里时,需要什么喊我就行,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下来和他们打个招呼。”在把烤土豆放进烤箱时,坦雅提到这件事。
“太好了,你肯定很想他们!”我惊呼。
“嗯,是的。”她把盛着沙拉的水果碗交给我,我便上楼去了。我为坦雅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有人陪伴而感到开心。
很快,我的满足感就被门口传来的噪音打断了,那声音响得难以置信。
“阿婆!!!”
随之而来的,还有某类踏板车上的铃铛声。
“妈妈?”尖细的女声传来。声音的主人由远到近,又由近到远。她与坦雅开始了交谈。孩子们踩过吱吱作响的地板、奔跑着来拥抱他们的外婆。
在长达十分钟的窃听后,我开始感到尴尬,因我不知道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会是什么意味。我是否该下楼,真的去打招呼。我不知道坦雅什么时候跟她女儿提起过我,但我听见佐伊问门口的那双鞋是不是我的。
她们大概喝了茶,也许在沙发上聊着天。我看起了自己带来的小说,时间流逝得很快。正当我读到一半,我又听到声小男孩发出的尖叫,好像是一个玩具不见了,他大声地告诉妈妈。这有点恼人,不过对一位母亲来说,她似乎得承受更多的愤怒。佐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她试图以大人的方式平息着孩子们的激动。从那刻开始,孩子们刺耳的声音和女人的责备声便成了房子里的背景交响乐。
我变得焦躁起来。我曾想过准备充分时和他们打个照面,并且礼貌地交换一声“你好”。可后来每次当我踏出房间时,我总听见这位母亲的脚步声在木地板上不断响起,来来回回、没完没了。当我以为我习惯了这位母亲的声响时,又听见坦雅说了什么。她比平时说话大声好几倍,我想她也在为吵闹的空间头疼。她的声音让我找回了一点对这个房子的熟悉感。
“别这样吼他们。”
“那你说说该怎么做?”佐伊反驳道。我站在卧室门前,看向我的羊毛袜子。我正站在一块木板前,它们有着相似的暖色调。踩上这些木头一定会发出什么声音的。因着这个认知,我烦躁地退了回去。我的房间又陷入安静。我没法在坐着听、站着听还是下楼之间抉择。于是我的举动卡在这三个选择之间。我站起、坐下、踏出去又退回来,一切都以最安静的方式行动着。
“朝他们吼并不会改善任何情况,他们会认为大喊大叫是合理的。然后他们就会吼回来。”听上去像是坦雅正在试着和佐伊讲道理。
“看见了吗?他们停不下来!”在另一轮孩子的尖叫声后,佐伊变得更加歇斯底里。
“我也许不太了解怎么教一个孩子,但我知道不要朝着孩子那样说话。”这是我从坦雅口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在那之后,屋子里只剩下寂静。一种这个房子素来就渗透着的寂静,一种从屋里每一件物品里延续出的特质。可以说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等着另一道噪音的出现了。我等啊等。然后我坐回了床上。什么也没再发生,仿佛它从未发生过似的。我就这样睡着了。睡觉是很有效的伪装技巧,我也可以在小憩后忘掉发生过的这些事。等我醒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就像另一天似的,他们也离开了。
6.
关于坦雅的记忆就停留在她提起自己的母亲是艺术家的那一刻,那时我还是个陷入挣扎的艺术学生,试图搞明白我在这房子外的人生。这些日子里,坦雅提供的庇护所,是我从未梦想过、也绝不会拥有的家。离开不久后,我站在人生的路口踯躅不安。我熟知那源自于我身体和思想的变化。再也不会有相同的十字路口了,也不会再有那样的水族店。一切都像十四日的第一个早晨似的,我在一片暖黄色的光中醒来,它们流淌在疏离的白色床单上,熠熠如阶上的雪。
译/巴比代尔在切尔姆
(以下原文,想略过的朋友可以自行跳到最后噢)
Room
1.
"Isyourmindverysettledingoingtotheaquarium?"Tanyawasmopingthetabletopwhilesheaskedthis,sherepetitivelytraversetheroom,Isatatthebreakfasttable.
"Yes."
"Well,"Shestopped,andasked."Whytheaquarium?"
"ItsanassignmentIreceived,astheentryexamItoldyouabout.Ineedtomakeafewdrawings.Ihadthisidea,butIhavetogotosomewherewithfish.Ithought,theaquariumhasfish,andtheyarenicetovisit."Iwordeditandmuttereditout.
"Theaquariumwouldsuityourneed.But…doesithavetotheaquarium?Whataboutotherthemes,mygarden,youknow,Iwouldloveforyoutomakesomeartworkforit,theymightinspireyouaswell."shebrieflyrespondedwhilecontinueherhousework.
"Iquiteliketogotoanaquarium."Itriedtosoundsolid.
"Infact,Iwouldlovetotakeyoutoone,thelocalaquariumisasplendidplace,mygrandsonslovedtheirtripstoit.Butitisveryfar,andIcan’tdrivetoday.Mylegsarenotfeelingright,it’stheweather,maybeyoudon’tbelieveit…thispartreallyacheswhenitgetshumid,youknow.”Shepointedtohercalfunderneathherlong,bohemiandress.
“Okay.”Istoodupfromthediningtable,andwalkedtothestaircase,preparingtogobacktomyroom.
“However,wait,younglady,IcantakeyoutosomewherewithalotoffishandIthinkitwillbehelpfulforyourwork.Ifyoudon’tmindustravellingbyfoot.”
“Sure.Thatsoundsgood.”Iswiftlymovedtotheporch.
“Okay.Waitfortenminutes,waitforme.”
IsatonthemattedflooranddriftedintothinkinghowIgothere.Tanyatooktheresponsibilityasmytemporaryguardianthreedaysago,thatincludescateringandlettingmestayinherhousefortwoweeks.WhenIfirstmether,Ihadclearimpressionofhershortsilverhair,thelightpupil,andthesolemnvoice.
ThefirstdayIstoodinfrontofhercyandoor,Iknocked,whilegoodmannersdriftsthroughmymindlikeclouds.Therewasnoanswer.Ilookedup,andobservedthedoorbell,ithasacircleofrustanddust,maybeitismerelyanaccessory.Iknockedagain,andthenInoticedtheheavydoorhadmovedacentimeterinward.
“Thedoorisn’tlocked.”
“Iimaginedyouwouldfigureoutthat,thatthedoorisnotlocked.”Shedeclared.Itispossibletoseethelivingroomfromtheporch.Tanyahasabiglivingroom,thebalconydooropen.HergardenimitatestheKyotogardens,whitesandyroads,lilypondandallbamboo,stoneentities.Therewasevenalittlelakeandbridge.Iwentfurtherandfurtherintothegarden,untilIrealizedTanyacanseeme–Iturnedback.Tanyawasn’tpayingattentiontome,shefacedthechoppingboard,wrappedsomethingwithscrappaper.Shecalledme,andIquicklyanswered,shewantedmetofindapotfromtheMorrocanglasshousebesidehergarden.IstumbledamongherfurniturewhenIwalkedtothecabinetsbehindthesofa.
“This?”ItriedtoholduptheazureporcelainjarashighaspossibletoshowTanyainthekitchen.
“It’sbrownifIremembercorrectly.AndChina.Ithink.”Shetardilyturnedaround,andhalted.
.“Ok,”Mysightsearchedthroughthesecondrow,“Thereisonlyabrownceramicpot,andawhiteChina.”
“Holditup?”
Iheldthemcarefullyandraisedbothhands,whilemysweatergotpulledbyanailatthebackofthesofa.
“Takethemoverhere.Andputitontherackbesidethegridtablecloth.”
Ifollowedherinstructionsandwaitedforthenextquestion,butthatwasit,shehadnomoreplansforthosepots,thatIgettobeinvolvedof.SoIsatdownatthetable.
“Areyouhungry?”Afterfiveminutes,shefirstspokeafterthepotmatters.
“IhadsomefoodbeforeIgotonthetrain.”Isaidtoher.Ateawoulddo,Ithinktomyself.
“Wouldyouliketeawithmilk?Andsometoast?”
“Sure!”
Shetookoutapieceofflabbytoastandputitonaheavyplate.Thenshewalkedtothefridge.Shestoodthereforawhile,andIalmostworried.Thenshefoundwhatshelookedfor,aplainpicklejar.
“Cheeseandpicklestoast.”
Thenshetwistedthejar,peekedbrieflyinside,andusedapairofchopstickstopickthepickles.Ididn’tknowifIoughttorespondanything.IhaveonlytreatedcheeseandpickleasanotherforeignBritishfood.Isilentlywatchedher.Sheplacedapieceofcheddaroverthebread,thensomepickles.Twoplatesintotheoven,andafterthreeminutes,shetookitoutandhandedaplatetome.Sheleanedatthekitchentabletop,andwaitedformereactionatthefirstbite.Thensherevealedasatisfactorysmile,andaskedifIwantanotherone.Isaid,
“Onemoreifyoualsowantone.”
IhavenothadbreakfastthemorningTanyatookmeout,butIdidn’ttellher.
Ifollowedheroutofthehouse.Wewalkedonthestone-pavedpath.Turnedleft,right,rightagain,andcrossedtwostreets,whenshestopped,Istopped.Shepointedup,andIlookedup,therewasalightbrownsign—TheFishWorldofOliveRoad,writteninbrightyellowartfonts.
“Havealookaround.”Shesaidattheentrance.
“Butwhataboutyou?”
"Youjustworryabouttheassignment.I’mgoingtotalktotheshopowneraboutthefishpolehesoldmelasttime."
ThenextmomentIwasleftaloneinthe‘placewithlotsoffish’.Ihadtoadmit,it’sabigstore.Thefishstoresmelledabitlikeswimmingpool,wateranddisinfectant.Ofcourse,asthetanksweresealed,itisslightlydifferentfromafishmarket.Theflooringswerewhitebrickswithblacklines,andcoveredwithagreenmat.Thefishtankswerepileduptotheceiling,arrangedonshelvesinrowsandcolumns.Eachtankhastwosetsofartificialstonesandwatergrasses,andapipeforfish’soxyg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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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here!"
"Haveyoufoundwhatyouarelookingfor?"Thesoundofherwalkingsticksbecamemoreandmoredistinct.
"IguessIamstillthinkingaboutit."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