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雕细琢,不光是美玉的梦想,还是文字的幸福。一个大山的子民,从高寒的山坡步履艰难地走向都市,从溪流的细奏步入黄钟大吕的高妙。厉害了,我的乡党,比肩于国内散文诗界大佬,佳作频出,喜讯连连,红土之幸,亦恩施之幸。让我们一起品尝这醇厚的佳酿!散文诗组章:北纬30度的呼唤文/高本宣高本宣土家族。湖北恩施人恩施州作家协会理事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原初从城市返回乡村。返回原初。人间经络凸显。我于这个冬天,于炉火边,取暖。坐姿,是佛的坐姿。这里,有风俗,有美好,有虔诚。神明住在每个人的心中。这里,田野辽阔,泥土如糯米,那么慈实。我重新记住了对襟衣,竹器,瓦罐和幸福的粮仓。返回原初。如同返回净土。一群劳动者和他们的社会。多么美好,多么平等。如我所愿。净土故乡。一座春天的庙宇。里面有香木,有蒲团,有神衾,可供养。而我们这些进进出出的子孙,是庙宇里一匹匹祼露的青砖,能敲出美妙的梵音。天堂辽阔的蓝,降临。我心存念想,祈祷每个生命,都开出花朵。清静的花朵,有奇异之香,没有纤尘。站在故乡枝头,我从肉身挤出一些多余的尘埃,抽出一根卑微的骨头。请罪,忏悔。迎迓新的一天。家园在故乡。天穹荡漾着灰色。从矿床上醒来的“硒”字,躲在炊烟和民俗的深处,渴望找到春天的出口。众多善男信女,向着辽阔的村庄覆盖。尘世的镜子,在朝圣的路上映照流动的马匹和纸上经文。我于多汁的唐朝挖坑,觅食,偶尔会有多余的杂质和芒刺,唯有拜佛,念经,才能让我放下骄傲的头颅。双亲给我三枚坚实的汉字,包容孝道,落日和占卜术。给我血液,肌肉,让我在阳光下,像庄稼在泥土中。蓬勃生长。渡口此岸。彼岸。我被同一条船泅渡,被同一匹巨浪拍打。清江,是河。银河,也是河。都在同一天穹下,渡着相似的人,渡着相似的梦。一个梦套一个梦。梦,可以有千万个。而渡口,一个足矣。从渡口出发,通长江,通东海,通外面的世界。世事纷扰,流年似水,我想回到渡口,回到故乡。尘归尘,土归土。我们,终将从灰烬中走回源头。海,是我带回的一片礼物。一片湛蓝的礼物。那片湛蓝,依旧宽阔而持久。源头,是永远的岸。之后,多少年。岸在,清江在。渡口,不在。摆渡的人,不在。远行的人,继续远行。继续挺起胸膛,张望远处的江山和美人。回乡村庄瘦得只剩下一根骨头。万物寂静。我于荒原深处,拼命寻找相互重叠的脚印,并用时间的指尖抠走一些记忆的杂碎。支书,老了。老成一把摆在场坝里的木椅。头上──白发如雪,脚下──暗斑和锈迹。木匠,不再做木工了。我嗅到他身上沾上了一副棺木的味道。村小,不在了。散落一地的经书、佛语,引出仁慈之水……这一天,我和邻居,和亲人,坐在季节的肩头,喊出心中的陈年旧事。我抖落满身尘埃,向万物忏悔。我向神圣的家园,交出崇高,交出忠诚,交出温暖的祝词。残阳如血。故乡,送我到村口拐弯处,把牵挂留下。我,转身,把背影留下。乡愁村庄矮下去了。乡愁也是。矮下去的乡愁,像一颗铁钉,一头钉在我的骨骼。先是一针见血的疼,然后被时间的巨锤敲打,每敲一次,入骨三分,直到越敲越深,皮肉裂开,疼痛难忍,一抠就抠出一道血印。在圣洁的殿堂,我相信未来,相信慈悲。我上香,磕头,祈祷乡愁长出新的枝丫和年轮。在异乡险恶的江湖里,我不只一次痴想,要从梦中的土地上挖出一条小径,返回人类生命的原乡。建一座埋葬记忆的坟墓。立一块魂归故里的石碑。村庄里的铁村庄里,必须有铁。比如锄头,斧头。比如打铁的王四爷。锄头。能划开大地的伤口。把庄稼敷上去,把咒语敷上去,再让雨水敷上去,伤口,就愈合了。铁,是一把手术刀。斧头。能砍掉荒芜,砍碎黑夜。能把高大的杉树砍倒,劈成几大块,做成上好的棺木。铁,是一个刽子手。至于王四爷。常年打锄头,打斧头。身板比铁还硬。能把自己弯下来的腰,打直。能把女人固执的身子,打软。铁,是一块坚硬的骨头。村庄里,仍然有铁。比如生锈的锄头,斧头。比如沾满铁锈的王四爷。锈,是铁的泪痕。老屋老屋,伏身于尘埃。土墙剥落了,木门斑驳了,微风吹过就能叩响声音的尾巴。屋檐上的燕窝搬去更远更远的地方,几只麻雀探出头来,把我指向失语苍容的树木,草茎。老屋破碎,用一座寺庙的灰烬,涂抹疤痕。老屋和老屋所在的村庄,跟岁月一样,在寂静、冷漠的空旷中,在一个“忍”字上躺着。老屋,跟老屋的主人一样,最终被倒塌的墙壁和垂暮的时间埋葬。今夜,多情的江山迎来大寒。雪花,白茫茫地落下,仿佛山河破碎。村庄,疼痛。乡愁,滴血。老井老井。生命的源头。井水。大山血管里的血。村庄里的人,都去老井挑过水。父亲去过,母亲去过。我也去过。隔壁的小妹也去过。一条扁担,两只水桶。挑来了岁月,舀出来的,就是日子。有了水的滋养,村庄绿向了季节深处。岁月流逝,水流逝。老井,渐渐干涸。挑水的年轻人,去了远方。挑水的老人,钻进了泥土。选择一个黄昏,进入村庄。我要祈求,膜拜水的源头。取走所有剩下的泪水。木匠书沿一棵树的经络行走。利刃的修正,如同根除自身的疼痛。好一点的树,做木凳,木椅,做箱子,柜子。不成材的朽木,做菩萨。有时,做大门,做窗棂。给黑夜一个安慰。给爱情一个归宿。有时,做陀螺,做木鱼。把自己当成陀螺,让儿子抽。把自己当成木鱼,让老婆敲。更多时候,做拐杖,做棺材。最终,把自己做成鬼。木匠的骨头,什么时候硬过斧头。廪君廪君。土家族祖先。干净而挺拔的神。给我们预备了一切的丰盛。舍免世间罪孽,赐苍生平安。在白虎图腾的人间,在阔远肥沃的大地,我享受静美和良心,享受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我必须坐在传统的思念中,唤醒家谱的名字,跪拜,祭祖。不辜负深爱着的故乡。听梵音,在故乡飘逸上万年。北纬30度的呼唤北纬30度。生命的原初。我的村庄,我的亲人,在女儿会的故乡,在民谣的枝头,焚香,浣洗。族谱连连。更多的人走回黄昏,最后一队马帮瘦瘦的影子穿过森林,穿过星辰,穿过闪电,把绕不开的风花雪月说成美丽的乡愁。里清江,掀开里波浪,让自己奔跑起来,奔跑成一条大河,喂养两岸的庄稼、树木和花草。我梦见自己也在奔跑,像远古巴人一样,踩过农具,盐巴,造纸术,踩过直立人的肌肤,踩过土司城的废墟,踩过一个村,一个乡,一个县……北纬30度。我恒久的圣地。我以纯净的灵魂抵达,栖息。我取出骨头里的磷,用自己剩下的骨头撞击,点燃民谣的灯盏。照耀人间。女儿会张族。薛氏。十个棚。是远方游子心中的国。是星群、罗盘,是沉香、神龛,是金色的西兰卡普,是永恒的颂歌。万物倾吐欢愉。我也倾吐欢愉。我的欢愉叫红土溪,叫石灰窑,叫女儿会。叫天上的舞蹈,叫神赐的花朵,叫吉祥的咒语。我对着故乡欢愉一次,灵魂的外衣就颤抖一次,万亩江山也颤抖一次。炊烟,粮食,窑归,民谣的调子,大把大把的“硒”字从女儿会源头出发,沿子母潭圣水涌出的方向,一路浩荡,一路丰饶。七月的视窗,阳光充足,我看到了辽阔的远方。和永久的人间。巴盐古道从云阳或渝东,至辽阔的湘西、鄂西。泱泱巴国,因盐而兴,因盐而亡。这是一条通往天堂的路。路,在骡马的蹄印里。尘埃,在背夫的骨骼里。马帮走过,卷起的风尘中,有我神明在上的村庄,有我村庄隐隐作痛的苦难和悲悯。云烟走了,盐粒依然闪亮,布匹依旧温暖,谁用高亢的民谣追赶巴国的鸟鸣?谁把忧伤的灵魂遗落在巴盐古道?足迹千年,蹄印千年,风雨千年。一盏黎明,一朵黄昏,一轮弯月。一池星星照亮的古道,在延续的人间烟火里。猎猎作响。幸福神佛之光,闪烁。在我的村庄。泥土那么厚实。生长着包谷,洋芋,萝卜,白菜。原生态的粮仓,飘柔的炊烟,没有一丝灰尘。粗布衣,对襟衣,如一件件袈裟,披在尘世身上。护佑万物。多么欢愉。从学堂里传出的美妙童音,是古贤的真言。吊脚楼,一层一层抬高幸福指数。乡愁的病根,在连绵的山冈上养育出大朵大朵的人参,当归。老人,羊群归来的那一刻,天边一片金色。这是我的幸福。我的圣洁的源流。我愿膜拜于此。祈求我的村庄,没有疼痛。谷雨几滴雨水。如美妙的梵音。落在故乡枝头。雨生百谷。这个季节,适宜播种玉米,稻谷,红苕,黄豆和花生。它们开花,结果。向人类倾吐大量黄金。锄禾的人,如此尊贵,如此伟大。锄禾的人,挥汗如雨。我如一株行走的植物,伸开双臂,接纳雨的仁慈和清凉。触摸尘世的静穆和美好。劳动者在阳光下,在风雨中。是一群劳动者。他们种下庄稼,种下桃花和炊烟,喂养鸡鸭鹅,猪牛羊。延续生命。他们离开黑土地,来到城市边缘,种下石头,种下钢筋和水泥。长成高楼大厦。如此反复,村庄和城市越来越近,只隔一滴泪的距离。我加入他们,一起斗天斗地。欢呼收割。共享繁华。美文共享,点开右上三个点转发朋友圈,大家一起分享吧……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