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不孤欲书花叶寄朝云,愿逐月华流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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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恋花,是中国词牌名称,分上下两阕,共六十个字,一般用来填写多愁善感和缠绵悱恻的内容。自宋代以来,产生了不少以《蝶恋花》为词牌的优美词章,像宋代柳永、苏轼、晏殊等人的《蝶恋花》,都是成为经久不衰的绝唱。其为唐教坊曲,本名《鹊踏枝》。词牌名来自南朝萧纲的《东飞伯劳歌》:“翻阶蛱蝶恋花情,容华飞燕相逢迎。谁家总角歧路阴,裁红点翠愁人心。天窗绮井暖徘徊,珠帘玉箧明镜台。可怜年几十三四,工歌巧舞入人意。白日西落杨柳垂,含情弄态两相知”。

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长山又断。萧萧微雨闻孤馆。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长如玦。但是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奈钟情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从认取双栖蝶。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楼外垂杨千万缕,欲系青春,少住春还去。犹自风前飘柳絮,随春且看归何处?绿满山川闻杜宇,便做无情,莫也愁人苦。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眼底风光留不住,和暖和香,又上雕鞍去。欲倩烟丝遮别路,垂杨那是相思树。惆怅玉颜成间阻,何事东风,不作繁华主。断带依然留乞句,斑骓一系无寻处。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叫来惆怅消魂误。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禹庙兰亭今古路,一夜清霜,染尽湖边树。鹦鹉杯深君莫诉,他时相遇知何处?冉冉年华留不住,镜里朱颜,毕竟消磨去。一句丁宁君记取,神仙须是闲人做。欲减罗衣寒未去,不卷珠帘,人在深深处。红杏枝头花几许?啼痕止恨清明雨。尽日尘烟香一缕,宿酒醒迟,恼破春情绪。飞燕又将归信误,小屏风上西江路。又到绿杨曾折处,不语垂鞭,踏遍清秋路。衰草连天无意绪,雁声远向萧关去。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明日客程还几许,沾衣况是新寒雨。几许伤春春复暮,杨柳清阴,偏碍游丝度。天际小山桃叶步,白蘋花满湔裙处。竟日微吟长短句,帘影灯昏,心寄胡琴语。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去。绣幕茫茫罗帐卷。春睡腾腾,困入娇波慢。隐隐枕痕留玉脸,腻云斜溜钗头燕。远梦无端欢又散。泪落胭脂,界破蜂黄浅。整了翠鬟匀了面,芳心一寸情何限。萧瑟兰成看老去,为怕多情,不作怜花句。阁泪倚花愁不语,暗香飘尽知何处?重到旧时明月路。袖口香寒,心比秋莲苦。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月皎惊乌栖不定,更漏将残,轣辘牵金井。唤起两眸清炯炯,泪花落枕红绵冷。执手霜风吹鬓影,去意徊徨,别语愁难听。楼上阑干横斗柄,露寒人远鸡相应。前日海棠犹未破,点点胭脂,染就真珠颗。今日重来花下坐,乱铺宫锦春无那。剩栽繁枝簪几朵,痛惜深怜,只恐芳菲过。醉倒何妨花底卧,不须红袖来扶我。二月东风吹客袂,苏小门前,杨柳如腰细。蝴蝶识人游冶地,旧曾来处花开未?几夜湖山生梦寐,评泊寻访,只怕春寒里。今岁清明逢上巳,相思先到溅裙水。露下庭柯蝉响歇。纱碧如烟,烟里玲珑月。并著香肩无可说,樱桃暗吐丁香结。笑卷轻衫鱼子缬。试扑流萤,惊起双栖蝶。瘦断玉腰沾粉叶,人生那不相思绝。遥夜亭皋闲信步,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去。桃杏依稀香暗度,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从南海来时经卷药炉百尺江楼飞柳絮,自东坡去后夜灯仙塔一亭湖月冷梅花。」

犹记年少的懵懂与痴醉,纵然垂老记得曾经爱过谁。

灯火里似茶香飘着余味。

相思难追,转动时光的椅背,旧日错过的年华与他来一杯。

长阶斑驳,记得依然爱着谁。岁月里曾铭刻的再回味。

欲梦回当年西湖边

药引有几味夕照入三钱龙井拾七片苏堤春捣碎保和内研成灰再兑蘸一圈伞沿的雨水隔年雪煮沸月下煎一杯

我轻拂瑶琴徽位间对弈琴枕在右轮指偏左移月落又乌啼帘外轻纱衣朦胧心事讲给谁听青山觅知音流水和一曲

数峰蘸碧,记载酒甘园,柳塘花坞。最堪避暑。爱莲香送晚,翠娇红妩。欸乃菱歌乍起,兰桡竞举。日斜处。望孤鹜断霞,初下芳杜。

遥想山寺古。看倒影金轮,逆光朱户。暝烟带树。有投林鹭宿,凭楼僧语。可惜流年,付与朝钟暮鼓。漫凝伫。步长桥、月明归去。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淡妆浓抹总相宜

张大千笔下的绝美西湖

展开这件清秀精致的小卷,西湖风光历历在目。张大千仅取西湖一角,以细笔描绘。湖面拱桥垂柳,琅玕掩映,几笔勾勒出的瓜皮艇子泛于湖上,甚是可爱。目光继续往后走,一眼能认出立于土丘之上的赭色雷锋砖塔,看起来,塔端杂树丛生,夕阳斜照之下,已呈颓败破落之状。这便是深深印刻于张大千脑海的西湖景象。生性好游的他,与杭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西湖也有着几分惦念。这件赠予义弟的作品,不经意间勾起了自己的回忆——早在上世纪20、30年代,张大千就已经多次赴杭州,并三访西泠印社,写生、观景。直至晚年,他还时常念叨当年之行。

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

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宋神宗熙宁七年九月,苏东坡请求外放到杭州任职,一日游杭州凤凰山,宴饮时看到年仅12岁的杭州歌女王朝云,只见其天姿娉婷,舞姿优美,苏东坡顿生爱怜之意:「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念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据说要了解王朝云的为人、长相,看苏东坡的诗——“饮湖上初睛后雨”就知道了: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装淡抹总相宜。这首诗明为描写西湖旖旎风光,而实际上寄寓了苏东坡初遇王朝云时为之心动的感受。

王朝云,字子霞,钱塘人,因家境清寒,自幼沦落在歌舞班中,她天生丽质,聪颖灵慧,能歌善舞,虽混迹烟尘之中,却独具一种清新洁雅的气质。人生能和心动之人在一起已是不容易。走到这棵大树下,看着树的的枝干挂满的许愿条,承载了多少美好的愿望,也许当年苏东坡也曾为王朝云许过愿望,即使最后她还是没有好起来,这份心意也是难得。

王朝云与东坡先生相知之深,可谓一举手、一投足,都可知道对方的用意,东坡所写的诗词,哪怕是轻描淡写地涉及往事,也会引起朝云的感伤。最典型的莫过于东坡所写的《蝶恋花》词:「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词的表层意思相当明了,意境优美如画,真实的再现了孤旅之中,愁绪与情思油然生起的全过程。但其深层内涵则需翻转过来深深品味方可领悟:墙外与墙内毫不相关,行人与家人本来无关,烦恼只因多情,万般愁绪皆由心生。落花青杏,雏燕初飞,绿水人家,柳絮芳草,甚至秋千佳人都不过是旅途之景而已,一切原本自然,何须如此执着。东坡被贬到惠州,心里已经很清楚,不可能再回到朝廷了,所以写下这首词表达自己对人生无常的一种慨叹。这首《蝶恋花》并非写给朝云的,他写完了之后,请朝云唱这首词,朝云歌喉将转,泪满衣襟。苏轼很吃惊,你哭什么呢?朝云说:奴所不能歌者,唯“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朝云非常聪明,她联系到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就到了苏轼的家里,后来成了苏轼的侍妾,陪着他到了黄州,陪着他到了惠州,这一路走来风波不断,将来我跟他终有离散的一天,人世间的情感不可能永远长久,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想到此处所以泪如雨下。据说苏东坡被贬惠州时,王朝云常常唱这首《蝶恋花》词,为苏轼聊解愁闷。每当朝云唱到“枝上柳绵吹又少”时,就掩抑惆怅,不胜伤悲,哭而止声。东坡问何因,朝云答:“妾所不能竟者,‘天涯何处无芳草句’也”。苏轼大笑:“我正悲秋,而你又开始伤春了!”朝云去世后,苏轼“终生不复听此词”。古人认为,芳草为柳绵所化,所以枝上柳绵吹遍天涯,芳草也就随风而生。这首词也暗喻了苏轼“身行万里半天下,僧卧一庵初白头”的命运。在政敌的迫害下,他生涯类转蓬,一次比一次贬得远,一次比一次遭受的打击大。朝云唱到那两句时,想起苏轼宦海的浮沉、命运的无奈,对苏东坡忠而被贬、沦落天涯的境遇是同感在心,于是泪下如雨,不能自已。而东坡亦是知她的这份知心,才故意笑而劝慰,两人之知心,可见一斑。在惠州的时候,天性聪颖的王朝云,不仅贴心侍奉苏东坡,还跟着先生学文化,学作诗,并潜心学佛,慢慢地竟成了一代文豪的红颜知己。很多史书都认为,苏东坡性格豪爽,了无城府,人生跌宕。据毛晋所辑的《东坡笔记》记载:东坡一日退朝,食罢,扪腹徐行,顾谓侍儿曰:“汝辈且道是中何物?”一婢遽曰:“都是文章”。东坡不以为然。又一人曰:“满腹都是机械。”坡亦未以为当。至朝云曰:“学士一肚皮不合入时宜。”坡捧腹大笑。赞道:“知我者,唯有朝云也。”从此对王朝云更加爱怜。

说苏轼满腹文章,或满腹聪明才智,当然也对,但苏轼之为苏轼,其在新旧两党当权时都受打击,确实因为他一肚皮都是些不合时宜的思想。难怪苏轼捧腹大笑,把朝云引为知己。朝云深知,经历生死沉静的人生变故之后,苏轼对于高官荣宠已视之淡然,在苏轼仕途上春风得意的背后,隐藏着他对人生祸福相倚的忧惧,对物质富有的厌弃和精神生活之空虚的种种感触。能透视苏轼内心世界致此,称得上是苏轼的红颜知己了。「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对惠州西湖最初的印象就是源于这首对联了,短短两句话包含了苏东坡对一生坎坷际遇的感叹,而这种感叹最终又是维系在一位红颜知己的身上,她就是长眠在六如亭下令苏东坡“暮雨倍思”的爱妾王朝云。她不离不弃,万里相随,陪伴着苏轼一起流放惠州相依为命,她最懂苏轼的心。

如今,每个夜晚难眠,每个清晨难起。日复一日,每况愈下。我被打碎成千万片,随着熟悉的世界,分崩离析。落在绝望的长河上,载浮,载沉。想着即将见面,脚步格外轻盈。穿过百家灯火,越过五彩霓虹。我成了一只小云雀。掠过花丛、追逐蝴蝶,连跑带跳降落你身边。

元祐九年四月十二日,哲宗下诏改年号为“绍圣”,意思是继承神宗的施政方针。在这场政治风暴中,苏轼首当其冲。绍圣元年,苏轼被朝中政敌以“讥斥先朝”的罪名贬为英州知事,在赴任的路上,又再贬为宁远军(今广东普宁)节度副使,在惠州安置。时势如此,唯有坦然面对。同年十月二日,苏轼携侍妾王朝云、三子苏过,经过半年时间的长途跋涉抵达惠州。惠州地处岭南,当时可是瘴疠之地,气候与北方迥然相异,生活条件极为艰苦,一向被视为险恶军州,只有“罪大恶极”的官员才会被放逐到这里。北人南迁于此往往不易生还。当年韩愈因力谏唐宪宗“迎佛骨”被贬潮州。他有一首写给侄儿孙湘的诗这样说:“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朝阳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认定自己必死于岭南的瘴气。所以被贬岭南,在当时属于极重的惩罚,离赐死也不远了。

惠州的生活条件比起过去实在是太差了,这里市井寥落,虽然每天也杀一只羊,但苏轼买不起羊肉,只好与屠夫商量,用很少的钱买下没人要的羊脊骨,回家放在锅里用水煮熟,再趁热漉出,浸点米酒,撒点薄盐,微微烤焦,于是啃它半天,剔出一星半点的肉来,他在信中津津乐道,向弟弟大谈这种辛苦吃法的感受:“意甚喜之,如食蟹螫。率数日辄一食,甚觉有补”。骨头缝里的肉碎,却被他吃的如此有味,并且大力推荐这种吃法,他开玩笑说:“此说行,则众狗不悦矣!”

生活这样清苦,苏轼的日子却过得比较安闲自在。除了他本身乐观旷达的性格外还离不开一位贤内助的操持,她就是王朝云。与王闰之和王弗相比,朝云可以说是一个很奇特的存在,为什么呢?因为妾跟妻是不一样的。苏东坡发达的时候,为了应酬,门下曾经养了不少的侍妾,姬妾原是荣华富贵的点缀,没有义务与主人患难与共。事实也正是如此,苏轼后来被贬惠州之后,他就遣散了原来身边的一些侍妾,这些人就各奔前程了,不陪伴在苏轼的身边,只有朝云日日夜夜依然陪伴在他身边。

一天,苏轼读《白乐天集》忽然想起白居易“放伎卖马”的一段故事。白居易年近七旬时,决定遣散家伎,卖掉宝马,不料爱妾樊素临别依依,不忍离去,宝马良驹也回顾哀嘶,似有无限留恋,令白居易难以割舍,于是将樊素与宝马一起留下。但是第二年二月,白居易作诗哀叹:“病与乐天相伴住,春随樊子一时归。”樊素最终还是离开了老病的白居易,远走高飞了。苏轼曾作诗“我甚似乐天,但无素与蛮”,言下之意没有像樊素和小蛮这样的侍妾挺遗憾的,但现在不遗憾了。相比之下,朝云的忠贞不渝实在是难能可贵。

朝云和苏轼更像是一对知己,尤其在苏轼晚年在惠州,失去了功名,失去了利禄,一切都失去的时候,只剩下了自己这个老朽之躯的时候,朝云陪伴在他的身边与他一同参禅悟道,让他的人生能在平静和祥和当中走完最后的路程。

在惠州这样的瘴疠之地,体弱的朝云无法承受,玉骨愁瘴雾,日子在与“经卷药炉”相伴中度过,苏轼每日为她熬药祈福。绍圣三年七月,朝云还是因病去世,年仅三十四岁。临终前她执着东坡的手诵《金刚经》四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不只是她皈依佛门后悟出的禅道,其中更寓藏着她对苏东坡无尽的关切和牵挂,生前如此,临终亦如此。东坡尊重朝云的遗愿,于绍圣三年八月三日,将她葬在惠州西湖南畔的栖禅寺的松林里,亲笔为她写下《墓志铭》,铭文也像四句禅谒:“浮屠是瞻,伽蓝是依。如汝宿心,唯佛是归。”

朝云下葬后,孤山栖禅寺的僧人取《金刚经》句义,在朝云墓旁建六如亭来纪念她。而苏轼在亭中为她写了一副楹联,表达对她的怀念:“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不仅透射出苏东坡对一生坎坷际遇的感叹,更饱含着他对一位红颜知己的无限深情。

如此看来苏轼一生的最爱应是王朝云!

苏东坡在杭州三年,之后又官迁密州、徐州、湖州,颠沛不已,甚至因“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副使,这期间,王朝云始终紧紧相随,无怨无悔。在黄州时,他们的生活十分清苦。苏东坡诗中记述:“今年刈草盖雪堂,日炙风吹面如墨。”王朝云甘愿与苏东坡共度患难,布衣荆钗,悉心为苏东坡调理生活起居,她用黄州廉价的肥猪肉,微火慢嫩,烘出香糯滑软,肥而不腻的肉块,作为苏东坡常食的佐餐妙品,这就是后来闻名遐迩的“东坡肉”。

元丰六年()九月二十七日,二十二岁的朝云为苏轼生下一个儿子。苏轼为他取名遁(繁体字遯)。此时苏轼正遵父遗命为《易经》作《传》,”遁“取自《易经》中的第三十七卦“遁”,是远离政治旋涡、消遁、归隐的意思,这一卦的爻辞中说:“嘉遁,贞吉”,“好遁,君子吉”,可见这个名字,既寓有自己远遁世外之义,又包含着对儿子的诸多美好祝愿。

遁儿满月之时,苏东坡想起昔日的名躁京华,而今却“自渐不为人识。”都是因为聪明反被聪明误,因而感慨系之,而自嘲一诗: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元丰七年三月,苏轼又接到诏命,将他改为汝州团练副使,易地京西北路安置。苏轼接到诏令后不敢怠慢,四月中旬便携家启程,七月二十八日,当他们的船停泊在金陵江岸时,小小的干儿中暑不治,夭亡在朝云的怀抱里。苏东坡很伤心,写了一首诗,这首诗题目很长:《去岁九月二十七日,在黄州生子遁,小名干儿,颀然颖异。至今年七月二十八日,病亡于金陵,作二诗哭之》,吾年四十九,羁旅失幼子。幼子真吾儿,眉角生已似。未期观所好,蹁跹逐书史。摇头却梨栗,似识非分耻。吾老常鲜欢,赖此一笑喜。

从上面文字中,可以看到东坡对儿子的喜爱:看到孩子对他的诗书感兴趣,便以为他将来又是块读书的料;孩子摇头不要梨果,即认为是像孔融那样懂得仁让之礼。年近半百的东坡先生,因为添了这个儿子,郁郁寡欢的心情得到莫大的抚慰。然而刚刚半年,孩子就意外夭折,这使他陷入极度悲恸之中。为此苏轼深深地自责着,甚至认为干儿之死,是受到自己的连累:忽然遭夺去,恶业我累尔!衣薪那免俗,变灭须臾耳。归来怀抱空,老泪如泻水。

东坡的哀伤已近极至,朝云的悲痛可想而知。诗的第二首,直接述说此时的朝云:我泪犹可拭,日远当日忘。母哭不可闻,欲与汝俱亡。故衣尚悬架,涨乳已流床。

这种让人哀毁的诗句,既可视作人生苦难的“诗史”,也是东坡与朝云相知相慰的告白。尤其是“故衣尚悬架,涨乳已流床”这两句,不是情挚意切爱那女人、那孩子,不是生活中对她们精心呵护的人,怎会将老妈子眼中的情景写进诗内?王朝云一生虽然没有夫人的名份,就这几句诗,足以说明,生活上一向大而化之的东坡先生,对朝云的同情和理解,几乎到了心愫相通、脉搏连动的地步。

在对朝云爱怜的同时,东坡仍在追悔,不停地埋怨自己:储药如丘山,临病更求方。仍将恩爱刃,割此衰老肠。“医不自医,卜不自卜”,这是古人的一句俗话。也许干儿全由通晓医道的东坡自己医治,还不至于离他而去,可他实在太珍爱这个孩子了,万一干儿在他手下有个好歹,他那“多情”善感的心,哪里担戴得起?越是小心,就越麻烦,恶果出现了,孩子死掉了!一把沾满夫妻情、父子情的“恩爱刀”,真要将东坡的肠子割成碎片。干儿死后,东坡决意不去汝州,他向神宗上表,要求在常州居住,一方面与他的常州情结密不可分,另一方面,也与要安身立命、悉心照料肝肠寸裂的朝云不无关系——常州在太湖周围,那里的山水和风土民情,应最称朝云心意。还有一点,从未引起人们的注意,那就是十七年后,东坡先生也在七月二十八日仙逝,他与小儿子苏遁,共担着同一个忌日。

宋神宗驾崩后,宋哲宗继位,任用司马光为宰相,全部废除了王安石的新法;因而反对新法的苏东坡又被召回京城升任龙图阁学士,兼任小皇帝的侍读,这时的苏东坡,十分受宣仁皇太后和年仅十二岁的小皇帝的赏识,政治上春风得意。说来令人费解,在东坡政途黯淡失意时,与之患难共携、相濡以沫的王朝云,此时却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官场应酬与居家主事,自然处处以王闰之这位续弦夫人为主;然而,只不过风光两年而已,苏东坡再度被排挤出京而出任杭州知府。旧地重临,杭州百姓沿路焚香鸣炮欢迎他们所爱戴的父母官。为了不负众望,在王朝云的枕畔细语中,苏东坡此次前来,立意要为杭州的百姓做下几桩有益之事。

当时,恰逢江浙大旱之年,杭州一带饥荒与瘟疫并作,于是,苏东坡上书朝廷请求减免贡米;同时广开粮仓、设点施粥,大济灾民;还调遣了大批民间良医,免费为灾民诊治疫病;并淘挖深井、引水灌溉,帮助人民度过了大灾之年。在任期间,他十分重视整修西湖,取湖中所积葑草、淤泥堆筑成堤,以沟通南北;广种菱角、荷藕于湖中,使葑草不能再生;沿堤遍植芙蓉、杨柳,春秋佳日,花开如锦,绿绦拂堤,人行其上,犹如置身于画中。这一系列的整治措施,不但便利了交通,美化了湖景,更重要的是可以防止湖水的淤塞,保护杭州城不受江潮的肆虐,确实是为杭州人民做了一件大好事。后人为了纪念苏东坡的德惠,给这条长堤取名为“苏公堤”,这里面其实也包含了贤内助王朝云的一份心血呢。

此后十年之中,苏东坡又先后出任颍州和扬州知府,续娶的王夫人已逝。宋哲宗业已亲政,用章敦为宰相,又有一批不同政见的大臣遭贬,苏东坡也在其中,被贬往南蛮之地的惠州(今广东省惠州市惠城区),这时他巳经年近花甲了。眼看运势转下,难得再有起复之望,身边众多的侍儿姬妾都陆续散去,只有王朝云始终如一,追随着苏东坡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到了惠州。对此,东坡深有感叹,曾作一诗:

不似杨枝别乐天,恰如通德伴伶元;阿奴络秀不同老,无女维摩总解禅。经卷药炉新活计,舞衫歌板旧姻缘;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山云雨仙。

此诗有序云:“予家有数妾,四五年间相继辞去,独朝云随予南迁,因读乐天诗,戏作此赠之。”当初白居易年老体衰时,深受其宠的美妾樊素便溜走了,白居易因而有诗句“春随樊子一时归。”王朝云与樊素同为舞妓出身,然而性情迥然相异,朝云的坚贞相随、患难与共,怎不令垂暮之年的苏东坡感激涕零呢!

王朝云在惠州时遇瘟疫,身体十分虚弱,终日与药为伍,总难恢复,苏东坡有《朝云诗》:“经卷药炉新活计,舞衫歌扇旧因缘”,拜佛念经,寻医煎药,乞求她康复。但从小生长山水胜地杭州的朝云为花肌雪肠之人,最终耐不住岭南闷热恶劣的气候,不久便带着不舍与无奈溘然长逝,年仅三十四岁。朝云一生向佛,颇有悟性和灵性,这也是她能和苏东坡心灵一致的条件。早在苏东坡为徐州太守时,朝云曾跟着泗上比丘尼义冲学《金刚经》,后来在惠州又拜当地名僧为俗家弟子。临终前她执着东坡的手诵《金刚经》四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即“世上一切都为命定,人生就象梦幻泡影,又象露水和闪电,一瞬即逝,不必太在意。”这番话并不只是她皈依佛门后悟出的禅道,其中寓藏着她对苏东坡无尽的关切和牵挂,生前如此,临终亦如此。

东坡尊重朝云的遗愿,于绍圣三年八月三日,将她葬在惠州西湖南畔的栖禅寺的松林里,亲笔为她写下《墓志铭》,铭文也像四句禅谒:浮屠是瞻,伽蓝是依。如汝宿心,唯佛是归。

朝云的死也带着些佛教神秘色彩。朝云葬后第三天,惠州突起暴风骤雨。次日早晨,东坡带着小儿子苏过,前来探墓,发现墓的东南侧有五个巨人脚印,于是再设道场,为之祭奠,并因此写下《惠州荐朝云疏》,其中说道:轼以罪责,迁于炎荒。有侍妾朝云,一生辛勤,万里随从。遭时之疫,遘病而亡。念其忍死之言,欲托栖禅之下。故营幽室,以掩微躯。方负浼渎精蓝之愆,又虞惊触神祇之罪。而既葬三日,风雨之余,灵迹五显,道路皆见。是知佛慈之广大,不择众生之细微。敢荐丹诚,躬修法会。伏愿山中一草一木,皆被佛光;今夜少香少花,遍周世界。湖山安吉,坟墓永坚。

在朝云逝去的日子里,苏轼不胜哀伤除写了《朝云墓志铭》、《惠州荐朝云疏》,还写了《西江月·梅花》、《雨中花慢》和《题栖禅院》等许多诗、词、文章来悼念这位红颜知己。其中,著名的《西江月梅花》一词,更是着力写出了朝云的精神风貌和高尚情操:

玉骨那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海迁时过探芳丛,倒挂绿毛么凤。素面反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苏东坡还在墓上筑六如亭以纪念她,并亲手写下楹联: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亭联不仅透射出苏东坡对一生坎坷际遇的感叹,更饱含着他对一位红颜知己的无限深情。后人依据“六如”之意,又在亭的两侧镌下对联: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惠州的西湖本名枕丰湖,山青水绿,烟波岚影,酷似杭州西湖,自苏东坡来后,常与王朝云漫步湖堤、泛舟波上,一同回忆在杭州时的美好时光,因此也就用杭州西湖的各处风景地名为这里的山水取名,这本是两人的得意之作,不料他乡的孤山竟然成了王朝云孤寂长眠的地方。

为了怀念王朝云,苏东坡在惠州西湖上刻意经营,建塔、筑堤、植梅,试图用这些熟悉的景物唤回那已远逝的时日。然而,佳人已杳,真是“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朝云已去,她的影子却刻在了苏东坡的心中,也留在了惠州西湖的山水花木之中,遥想才子佳人的悲欢情愁,怎不令人为之啼嘘不已。

后成鹫法师有咏六如亭诗云:

苏堤留恨处,荒冢对沧溟;流水空千古,香魂倚一亭。波涵三岛绿,柳锁六桥青;寂寞栖禅寺,金刚何处听?

新会人何绛有诗《朝云墓》试上山头奠桂浆,朝云艳骨有余香。宋朝陵墓俱零落,嫁得才人胜帝王。

清嘉庆六年(年),大守伊秉缓修朝云墓,补书苏拭所为墓志

铭,刻石征文。当年孤山的栖禅寺已不复存了,朝云墓,六如亭也几经修建。朝云墓、六如亭已按宋代风格,修葺一新,对外开放。附苏文忠公朝云墓志铭。朝云墓和六如亭是惠州的重要文物古迹,名声很大,历代题咏不少;年被列为惠州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历史上惠州的老百姓常于农历12月5日朝云生辰日拜祭,亦有用民间做会的形式予以悼念,形成一种有特色的民俗祭奠活动。

东坡先生侍妾曰朝云,字子霞,姓王氏,钱塘人。敏而好义,侍先生二十有三年,忠敬若一。绍圣三年七月壬辰卒于惠州,年仅三十四。八月庚申,葬之丰湖之上,栖禅山东南。生子遯,未期而夭。盖尝从比丘尼义冲学佛法。亦麤识大意。且死诵金刚经四句偈以绝。铭曰:浮屠是瞻,伽篮是依,如汝宿心,惟佛止归。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屈原《山鬼》

归期杳杳几光阴粽香熟菱给何人清清冷冷的灯笼蹲坐雾霭里一枝梅空凋零石板路上落新泥

远来的鞋履是否有书信此夜原应是良辰好光景奈何难寻当年身影春晓渐不闻杜宇

笔墨间少了些调皮气息潘郎双鬓终归会落了白风月转流水亦应归遥遥路何时到归期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素面反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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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葭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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