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中科医院是假的吗 http://m.39.net/pf/a_5131643.html
大家好,我是陈拙。
读今天的故事,请你不要先急着生气。
这是未成年人检察官凌十八经手的一个真实案件。
年,凌十八接到一起未成年人性侵案,刚满14岁的女孩小梦,被父亲的朋友侵犯,对方已经快四十岁,还是女孩的本家哥哥。
但凌十八第一次见小梦就意识到,对于小梦来说,危险不只来自于依旧逍遥法外的嫌疑人,还可能是她的亲生父亲——
很多生于贫困家庭的女孩被侵犯后,都会成为父母索要巨额赔偿金的工具。
凌十八尽己所能想要帮助女孩改变命运。
年的夏天,女孩小梦和爸爸来到刑警队报警,理由是她在家中被熟人侵犯。
嫌疑人是小梦本家的哥哥段朝,快四十岁了。
而小梦刚满十四周岁,放暑假在家。
就在前一天,小梦爸爸亲眼看到段朝坐在小梦的床上,而自己的女儿就在他怀里。
第二天,民警王杰邀请我们介入,开展“一站式询问”。
在刑警队的值班室外,我看到一个女孩和一个中年人。女孩穿了条碎花的裙子,脸庞秀气。
女孩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她是个爱笑的小姑娘,这种感觉,在我面对的其他性侵案件的孩子,几乎没有。
同样印象深刻的还有小梦身边的中年男人,他是标准的大老粗,臊眉搭眼,身材矮胖,下半身是一个到膝盖的短裤,脚上穿着陈旧的拖鞋。
一件看不出颜色的T恤抓在手里,光着粗得像个冬瓜的上身,我的眼神忍不住闪了一下。
虽然我见惯了基层群众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那种笨拙感,但是对于眼前的中年男人,我还是觉得辣眼睛。
这样的装扮本来在农村很常见,可要出门办事,一般人都会穿着齐整一些。比如我爸爸也是农村人,但有重视的事情,还会挑看起来质感不错的衣服穿,甚至还会穿上皮鞋。
直觉告诉我,这就是小梦和她的爸爸。
这对父女,让我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另外一个案子——
女儿被邻居侵犯,父亲尊严扫地,只想拿到巨额赔偿。
即使女儿精神状态堪忧,他也毫不关心,耽误了心理治疗的最佳时机。我再一次见到那个女儿时,她已经疯了,又哭又笑。
因为贫穷,另一个父亲只能看到眼前的得失,却葬送了孩子的未来。
我以为悲剧又要重演。
小梦有两点让我感到奇怪。
她很爱笑,就算是这个时候了,仍然笑着对我。
另一点就是她和父亲很疏离。
这种十几岁的女孩来到刑警队往往会比较胆怯,更依赖家长,两人应该挨得近才对。
但我发现小梦一直对父亲保持一定距离。
民警王杰决定先询问小梦,让她坐在刑警队值班室的简易床上,旁边还有我和一个女协警,以及一个律师到场作为合适成年人参加。
我们先是给小梦说不要紧张,介绍国家的法律,包括为什么有女协警还有律师在场。
小梦乖巧地点点头。
王杰开始了询问,顺便记笔录。
我们先是和小梦重点核实了昨天的情况,小梦详细描述了嫌疑人段朝的具体行为。
后来,我们问小梦之前是否有这样的情况,小梦说,这样的事情最早是在五年级开始的,发生过十几次了,有时段朝是拿自己的下体去蹭她的下体,有时只是摸摸。
我一边听,一边去看王杰在笔录上的表述。
这类案件一般情况下,我们主张当事人怎么说就怎么记录。
比如几岁的孩子常常用“尿尿的地方”去表达下体,那么记笔录时就不能用“下体”去表达,因为这只是我们成年人的表述。
我经常会因为王杰记录的内容和他争辩,这次也不例外。
这次询问中小梦提到,嫌疑人段朝在门外叫门叫了十几声,自己装作没听到,不去开门。
而王杰仅仅表述为“段朝在外边叫门,小梦一直没开门”。
少了细节,便消解掉嫌疑人的难缠,还有女孩试图反抗的意图。
这会影响我们对案情下判断。
王杰还是不愿意麻烦,我就拍了他一下,说你快改吧!看起来两个大人像在斗嘴。
小梦在一旁看着,可能是觉得有趣,勾起唇角笑了,但没出声。
这种笑给我一种很强烈的无辜感。
可当我从她的回答中拼凑出这个案件的大概,又发现,其中有太多不合逻辑的地方。
我迅速在脑海中梳理出了疑点:
小梦第一次遭到侵犯后,为什么不求助自己的爸爸?
小梦回答说妈妈在自己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爸爸对自己很严厉,她不敢和爸爸说,害怕爸爸打她。
这个理由并不是那么成立,拿这一次来说,小梦的爸爸就在家,为什么小梦没有呼救呢?
我们在询问被害人时,会抓住一点反复发问,连性侵的细节也要一一核实,有时我甚至觉得是在逼问,这种情况有的时候会让被害人很无措、害羞。
有的女孩会被我的眼神吓哭。
但我知道,必须以此来固定证据,才能帮她们惩罚坏人。
小梦却全程没有哭,她更多是在沉默。甚至在王杰重申“你就当我们是医生,自己是来看病的,看病你不能对医生隐瞒”的比喻中被逗笑了下。
我盯着小梦,在此之前我就了解到她的家境有困难了,而我也见过一些女孩被钱收买。而小梦从没告诉过大人,会不会真有这类隐情呢?
我不得不问出了这个问题:“段朝是不是会给你钱?”
小梦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她张口:“他给我钱,我没要,但他还是给了。”
段朝让她拿着钱花,别告诉自己的爸爸。前后一共给了有三四百元,小梦把钱都花光了,买了零食和文具。
而小梦的爸爸,从不给她零花钱。
询问案发过程从来都是沉重的。
性侵案件大多卡在嫌疑人不认罪,因为证据很薄弱。而小梦最坏的可能是,她被段朝以金钱收买,自愿与他保持这种关系。
自愿与否的问题,我始终问不出口,毕竟这涉及到对女孩的道德感认定。
王杰按照我们的分析,到村里取证,分别调取到了小梦的两个玩伴的证言。
我们不得不探究这个残忍的真相。
小梦的两个朋友说,她们从没听过小梦的任何倾诉,好像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她俩也经常去小梦家里玩,总见到段朝,前后有十几次,其中几次段朝确实也给过小梦钱。
但她们也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段朝叫门,小梦没开,也不让朋友开。
后来段朝改称找她爸爸有事,小梦就说:“你有事打电话吧。”
段朝又借口电话停机,要进家里等,小梦最后屈服了,朋友说小梦当时的表情极为不耐烦。
这个答复至少能让我松口气,说明小梦很可能不是那种自愿用身体换取利益的女孩。
而她可能真的是无法和自己的父亲诉说这些问题。
她说自己三岁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爸爸是当妈又当爹,平时严厉。
小梦说自己上了初中,老师讲了安全教育的知识,就知道这是羞耻的事情。更加不敢跟父亲说了。
她还说段朝是打着找她爸爸的旗号去她家。
她本想着爸爸不在家就不开门,她明明锁上了,对方却还一直叫门,说要找她爸爸。
周围邻居看到还以为小梦没听到,也帮忙一起叫。
她害怕这样影响不好,只能开门,然后又一次被私下侵犯。
曾经帮段朝叫门的邻居也说,如果知道段朝做这种不是人的事,肯定是不会帮忙叫门的。
根据调查,嫌疑人段朝,去小梦家的次数多到没人能数清。
就是因为此人和小梦爸爸的交往密切,小梦爸爸就是他最好的掩护。
两个人既是本家亲戚,又是工友,小梦爸爸靠打零工为生,很多活都是段朝介绍的。
段朝也骚扰过亲戚家的两个闺女,有次被打到指头都脱臼了。
我们拿着这些信息陷入了新的疑惑。
这样一个前科累累的人经常出入自己家,小梦爸爸为什么一点防范都没有?
我回到了检察院,拿到更多材料,也就是小梦父亲的证词。
事发当天上午,小梦父亲接到段朝打来的电话,对方要去他家里玩。
他当时在地里干活,答应了下来。
回家后,他还留段朝在家吃饭,过了一会,他炸完芝麻叶,走到女儿屋门口,看到女儿躺在床上玩手机。
那个瞬间,他发现段朝躺在旁边,左手揽住女儿的腰,右手摸着女儿的胸部。
他说这是干啥呢!
段朝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说不干啥,说自己就是从床里侧捡个东西。
小梦的父亲当时就愣住了,麻木地走出了屋。
段朝尾随着他一起走了出来,到厨房里给他让烟,他当时没缓过神,说不抽。
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段朝经常打电话问自己在不在家,他也曾感到不正常,就是没多想。他也曾经说过段朝:“你一直去孩子屋干啥,那是你妹妹呢!”
他一直等到段朝走后才缓过来,去问女儿是什么情况。
但是女儿一直没说是什么情况。
到第二天他又问,女儿就吞吞吐吐说,他之前还来过几次呢。
他马上带着女儿来报案了。
如果说单看这个笔录,我还是不明白小梦为何对父亲不言语,为何这个父亲又如此迟钝。
那么在翻看调查卷宗的环节,我终于慢慢接近这个家庭异样的真相。
这对父女太贫穷了。
小梦家里是农村常见的宅院,一个大门,进去后是个尚且铺着泥地的院子。
所有屋子都没有粉刷,只是砖砌墙,也仅仅有扇大门,里面几个卧室都没有装门,小梦的屋子里是一张简陋的床,没有床头。
屋里还摆着一个桌子,上面摆着小梦的学习书籍、生活用品。
小梦的爸爸来我们单位交材料,我又和他随口聊起,小梦的妈妈是三岁的时候去世了吗?
他说其实没死,反而就在隔壁村好好活着。
“我不是太穷了吗?人家后来不跟我了,又嫁了一家,现在人家都又生了好三个孩子了。”
小梦的父母曾经是私奔的情人,但是因为小梦母亲无法忍受一家三口贫困的生活,又跑到了别人家。而村里人都对私奔的行为不齿,称剩下的小梦父亲“为人老赖”,人品不好。
他在冷眼里把小梦养大。
他心疼孩子,却不够细腻:“有时候放学了,别的孩子都出来了,我问她咋不出来?”
可那天明明是小梦负责卫生的值日。
我问他有没有给孩子谈过要保护自己,说到男女那一类的知识。
他觉得这个问题难为情:“俺是当老(爹)的,不是当妈的,疙疙瘩瘩的(体己话)不好说,有些话能说,有些话闺女家这不能说。”
我看着这样鲁莽的父亲,很难说怎么去责怪,但也终于理解小梦,难怪她从小内向,根本不会去告诉父亲自己被欺负了,受委屈了。
她也很少朋友,别人家的孙女想来找小梦玩,都会被自家长辈拦住。
大家嫌弃小梦家穷,而且还有个遭人笑话的,没出息到极点的父亲。
小梦的爸爸不管这些,他把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归类为“狗眼看低”。
“不过我也不看他们脸色,咱也是个硬求,咱也不会去上谁家低三下四,咱也不是那种人。咱一辈子说话难听,可咱心里也没求人啥。”
他说话硬,但确实做的事儿也不软。
他这些年独自抚养小梦,辗转附近砖厂干搬运苦工,有时一天能赚一百多,有时一天也就二三十的收入。
每月顶多两千的收入,这就是父女二人全部的经济来源。
小梦初中住校以后,有人让他去城里干活,但是他拒绝了。
他说,如果长期去外地,孩子周末回来了,家里连个人都没有,这也不是事。
小梦脾气其实不小,但懂事,买来的吃的东西会先让爸爸吃。爸爸记得,他去做工,小梦也会准备饭菜,做稀饭,炒土豆,但也只会这两样。
小梦爸爸告诉我,这两样菜,他每天回家就是吃不腻。
但他没想到的是,就算他能每天回家,也无法时时刻刻